柴火烧得劈里啪啦作响,跳跃的火光忽然被吹得明灭。
“没有!都没有!”
金戈神色万分焦急,奔闯进药房,疯狂翻箱倒柜,引得瓶瓶罐罐发出清脆碰响,甚至忽视了正在掌着火候的花宿眠。
“金戈,你在找什么?”花宿眠放下药匙,疑惑问道。
他方才还不哭哭啼啼的吗,怎么一转眼这么急。
金戈猛地转身,眼眶通红,带着哭腔道:“姑娘,您是大夫!您一定知道凤尾连,求您告诉我,哪里能找到凤尾连!”
“凤尾连?”花宿眠重复道,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,“你要它做什么?”
果不其然,她听见金戈道。
“公子体内毒素突然发作,孙先生带来的草药全都用光来,也压不住,再拖下去……再拖下去公子怕是……姑娘,求您了,您赶快告诉我吧!”
“我有!”花宿眠焦急地看了眼还差七八分药,心头诧异:时间怎会提前这么多?
顾不得深究,救人要紧,药性还差几分也管不了了!
“你去拿个罐子来,要快!”她命令道,随后迅速抄起一块厚布裹住滚烫的药锅。
两人捧着那至关重要的药汁,疾风般冲向霁渊的房间。
刚一进门,冷冽的寒冽扑面而来,冻得花宿眠狠狠打了个寒颤。
房间内,巨大的木桶中盛满了冰块。霁渊坐在其中,连睫毛上也凝结起一层冰霜。
饶是如此,他周身仍不断散发出的滚烫汗气,冰火相撞,疯狂撕扯。
他剑眉紧锁,死死咬住下唇,一缕刺目的鲜血正从嘴角滑落,滴在冰水中,晕染开一丝淡红。
孙敬在他身后,面色凝重,手中银针正要刺向他后颈。
花宿眠一个箭步上前,猛地攥住了孙敬施针的手腕,
“不可!”
孙敬被突如其来的打断,又急又怒:“宿眠丫头,你做什么!公子这是热毒之症,不逼出热气,如何治疗!我知你医术超群,但请不要打扰我!”
“他表面是热毒焚身,但热毒消散后,内里空虚。你若此时下针强逼,届时寒气入体,他这辈子都别想好了。”花宿眠冷冷道。
孙敬浑身一震,冷汗瞬间浸透后背。他确实乱了方寸,只想着压制眼前的热象。
“那该如何?”孙敬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。
“去烧热水,越热越好。把这罐药,全部倒进浴桶里。”花宿眠将手里的药罐往前一递。
“这不是给银戟用的药吗?”孙敬大呼,他亲眼目睹昨天冲突,这是花宿眠为了给银戟治病去山里采的药。
他脸上写满了极度的不信任:“宿眠丫头,人命关天,莫要再开玩笑,这药不对症啊。”
花宿眠迎上孙敬目光,余光看向似乎已到极限的霁渊。
“若非昨儿霁渊道长编出症状骗我,此刻他需要的对症良药,早该熬好了。”
她接连又道:“凤尾连全都被我熬到药中,若是不信,我走就是。”
孙敬的犹豫写在脸上。
他耗费无数心血才摸清霁渊的病症,而花宿眠才与霁渊接触了几日?
更何况,这罐药本非为霁渊所备,他不敢赌。
就在这僵持中,沙哑破碎的声音艰难响起:
“我信。”
霁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,他的脸上、身上都发着不正常的红色,痛苦得连呼吸都在颤抖。
但那眼神却褪去了暴戾,温柔地凝着花宿眠,再次重复了遍:
“我信你。”
霁渊发话,孙敬也不好再劝。
花宿眠立刻对金戈下令:“去烧水。”
她又看向孙敬:“劳烦孙先生将霁渊道长扶起来,他现下受了寒气,需即刻回温。”
霁渊被搀扶着站起,带起一片氤氲雾气。
赤裸的上半身暴露在视线中,新旧伤痕交织,有经年的刀剑伤,也有毒发挣扎留下的狰狞抓痕。
花宿眠摒除杂念,将特制的散热药粉仔细涂抹在掌心。
她靠近那具滚烫的身躯,声音放得极轻:“这是助你散热的药粉,上身会有些疼,忍耐下。”
“嗯。”霁渊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,目光却始终未离开她的脸。
花宿眠的手刚触及霁渊的肌肤,那强烈的灼烧感便烫得她指尖微缩。
她强忍着灼痛,掌心紧贴,从腰腹开始,沿着肌肉的纹理缓缓向上推移。
药粉带着凉意渗入滚烫的皮肉,引发霁渊一阵剧烈的痉挛。
敏感的肌肤在带着凉意的掌心下辗转,本就火热的身躯本能地寻求慰藉,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冲动不受控制地窜起。
霁渊用力咬紧牙关,他不能如此不顾及礼数。
但花宿眠何等灵敏,她飞快地捏住霁渊下颚,愠怒道:“你要是再伤害自己,我便卸了你的下巴!”
霁渊眸中情绪闪过,自从母后离世后,这般近乎粗暴的关切,他鲜少体会过。
“来了,热水来了。”
滚烫的热水混着褐色药汁,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。
药性还未完全中和,此时让霁渊泡药浴,无异于让他在刀上滚。
花宿眠将棉布置于水中吸收,拧至半干后紧紧贴在霁渊身上,配合着银针刺入关键穴位。
“忍一忍,你的毒发的急,药还未完全熬好。”她解释道。
剧烈的疼痛自体内迸发,霁渊身体猛地弓起,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将掌心抓得血肉模糊。
花宿眠扎完最后一个穴位,目光落在他的掌心。
没有丝毫犹豫,她强硬地掰开霁渊紧握的拳头,将自己的手指嵌入他指缝中,紧紧相扣。
“要抓,就来抓我。”她的眼神透着倔强。
掌心传来微凉的触感,霁渊意识里,只剩下指尖交缠,和她那双灼灼如星的眼。
孙敬看得心惊肉跳,忍不住道:“宿眠丫头,这药会不会太霸道了些,真的能治吗?”
他其实是想说,花宿眠在用霁渊的命做赌局。
花宿眠索性将话挑明:“我知道你们不信我,怀疑我,处处提防于我。但若是我想害他,你们都拦不住我。”
医者亦能是毒师,何况是花宿眠这样的境界,更能下毒于无形,不让人发现。
花宿眠话未说完,孙敬却明白,最终垂下了目光,不再出声。